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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多年前,我剛到鄉下教書時發現,那裡的小朋友一畢業,常去種田、當學徒,不喜歡繼續升學。 E{n:J3_X^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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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開學後不久,我就注意到「陳樹旺」,因為他念到了六年級,居然連名字都不會寫,每次都寫錯,我就叫他回家「罰寫名字十遍」。 eBJUv]o %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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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,阿旺牽了一頭牛到學校來,手上並握著一束花,說是路上摘的野花,要送給我! Hp(D);0+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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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當然有些感動,但口中仍詢問他:「老師要你名字罰寫十遍,到底寫了沒?」 ,<Q~b%(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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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:「沒有!」我聽了很生氣,並責問他:「你牽一頭牛來學校做什麼?」 aceZ3U>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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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「老師,我爸爸叫我每天都要牽牛出來吃草!」 nL?oTze*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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唉,真是拿他沒辦法!我只好叫他晚上回家時,再罰寫名字「20遍」! _xLHrT!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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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,阿旺仍然沒寫一個字,我很生氣地對他說:「阿旺,如果你再不補寫你的名字,老師可就要處罰你喔!你這樣不識字,長大後要做什麼?」 ,Os? f:Y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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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老師,我長大後要作廚師!」 rx :z#"?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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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旺很高興的說:「老師,你知道嗎,我哥哥現在在當兵,他說,當兵作廚師『很涼』,所以我以後也要做廚師!」 Tx%VU8\?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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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想當廚師是很好,可是你還是要讀點書、把名字寫好啊! nkeI6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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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要『活到老、學到老』啊!」我說。 Kbx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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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老師,我沒空讀書、寫字啦!」阿旺回答。 F#+ .>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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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第五天,阿旺應以累積「罰寫一百遍名字」,可是他仍然沒寫。 ^O%9yE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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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很氣憤地警告他:「阿旺,老師給你打六折,明天你一定要寫六十遍名字,不然,老師一定會脫你褲子,打你屁股!」 d$;/T('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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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班女生一聽-「唉唷,羞羞羞…」,男生則是哈哈大笑! LP`CS849z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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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我,又補說一句:「老師說到就一定做到喔!」 bsO@2NP'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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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日,阿旺來上課,又是帶著一束花,牽著一頭牛。 5}a"?5J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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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牛繫在樹幹上,一進教室,我立刻問他:「阿旺,你名字寫了沒?」 .[f;(W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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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…我忘了啦!」我聽了,真是火冒三丈、氣瘋了!我拿起竹棍子,叫阿旺把臀部抬高,準備打他的屁股! ?'2 v.5TQ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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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,我發現,阿旺今天的屁股怎麼『特別大』? OROqT~6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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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阿旺,你把褲子脫下來!」我大聲命令地說。 A\C'dZ <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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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見阿旺脫下外褲,露出「白色小內褲」,我以竹棍子用力打他一下,可是,不對啊…怎麼內褲裡面還有「內褲」? ,cS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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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阿旺再脫,天啊,他裡面居然還穿著紅色、黃色、黑色的內褲,甚至,還有他哥哥當兵穿的「草綠色內褲」… H%~Q?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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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旺每脫一件,我就打他屁股一下;而全班小朋友每看到阿旺脫一件內褲,哄堂大笑一次,笑得大家前俯後仰! ?w8pLE~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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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啊,阿旺他知道今天要「被打六下」,居然穿了「六條內褲」來學校! %Il ;B~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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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我打到第六下時,阿旺轉過身來,含著淚水看著我! tNYJ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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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,淚光中,充滿怨恨、哀傷和被全班嘲笑的羞愧…。 B'!PJ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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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著他,心中一驚,突然覺得....「我,我錯了,我…我傷害到阿旺的心了!」 F"Uh/EO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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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時,我叫阿旺把褲子穿好,也丟下手上的竹棍子,一個人跑到操場的角落,放聲痛哭! OA!R5sOz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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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,我只是一心一意希望阿旺好,可是,我沒有用更好的方法來幫助他,反而當眾傷害、羞辱他! 5XI;<^n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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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學時,我叫阿旺留在教室,一筆一筆的教他把名字寫對。 {qJHL;mP: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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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到太陽下山,我才陪阿旺牽著他的牛,一起走路回家。 KuIBYaK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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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他破舊的家中,阿旺說,他媽媽已經過逝,爸爸在外做工,他每天回家,要種菜、施肥、餵牛、洗米、煮菜、洗碗…等他做完家事,都已經累倒了! A*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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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他爸爸也說:「家裡沒有錢,開燈寫功課會浪費錢,作業不必寫了,早點睡,早點起來做事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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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時我告訴阿旺:「老師只教你一年,你就要畢業了,但是,你必須記得,『要改變命運,就要讀書!』 M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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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將來如何,你不能小看自己、你不能不識字,你以後一定要想辦法讀到高中畢業!」 H arF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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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後,我參加一同學會,一帥哥過來問我:「倪老師,你知道我是誰嗎?」 gi1}5D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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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依稀記得地說「你是…陳樹…」 ]%NO"HzF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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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對,老師,我是穿六條內褲的阿旺啊!」 qP7&Lt